三十年前,當那間大醫院的骨科主任告訴我父親,發現太晚,肺癌已是第四期癌末,不必作任何治療,只剩三個月壽命了,我們只好回家等死。
因為癌細胞已經擴散,侵蝕了大腿骨,我父親無法站立,也無法久坐,必定要人扶持換座位,所以二十四小時都要有人在旁照應;因為肺部積水,他也無法入睡,一躺下,打幾個呼聲就醒來。醫師也沒開止痛劑,有時癌痛發作,也是難以忍受,只能喝大悲咒水,擦大悲咒水來止痛。這段期間的痛苦折磨,猶如在地獄之中。
我常獨自痛哭,因為求救無門,剛好看過陳慧劍先生編寫的《弘一大師傳》,我就告訴我父親可以誦念《地藏菩薩本願經》,要念佛,要發願往生極樂世界。我也請人刻了一尊地藏菩薩的聖像回家供奉,並以此功德迴向給我父親,祈願他能夠往生極樂佛國。這樣煎熬了三個月,沒有任何醫療止痛,純粹靠著對佛法的一絲信心而渡過。
臨終前一天,我父親說要理髮,順便擦淨。命終當天,他說要等阿彌陀佛來接引,很不可思議,平時因大腿骨為癌細胞蝕食,坐不了半小時,那時卻足足坐著六小時之久,都沒有痛苦。命終前幾分鐘,他告訴我太太說:蓮花很大,他(潛意識裡腿殘無力)上不了。我太太說:你用力蹬一下,就可上去。他的腳用力蹬了一下後,就自己把氧氣罩拿下來(我跟他約定:佛來了,拿下氧氣罩就走),我就扶他半斜躺在藤椅上,他忽然高舉念珠,念了約十聲佛號,放下手,約再三次呼吸後,就走了。
當他高舉念珠那一剎那,我一愣之間,忽然感受到阿彌陀佛那種盡虛空、遍法界,光明正大的氣度,無比磅礴、全然無礙、全然無畏的大慈大悲,瞬間照亮了我的心,溶入我的心,也啟發了我的心智,瞬間體悟到念佛法門的精義。同時,我的一切痛苦,在那一剎那,也被阿彌陀佛全帶走了,全被欣喜若狂所取代。
那時候,大家都聞到蓮花香。助念到第四小時,我父親也現化身給我妹妹看(她是在那間大醫院當護士、也是哭得最慘的),然後微笑飄走。助念八小時後,他是微笑的。七天後火化,也有許多不同顏色的舍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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